“哦？”万历帝看到王安，想起交代给他的事，放下球杆拿起那几页纸，“都查清楚了？”

“都查清楚了。”王安轻声道。

万历帝嗯了一声，迅速看完纸页上的内容：“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从老家来到京师的…”

如果夏华此时在场，他一定会惊得冷汗从后脑勺流进屁股沟，因为东厂把他的事查得一清二楚、巨细无遗，由此可见，不管在什么朝代，国家机器的强大都是超过普通人想象的。

“咦？”万历帝在纸页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宋子明？”他看向朱翊镠，“四弟，你那个出事的小舅子要纳的小妾是不是就是这个宋子明家的？”他笑起来，“这么巧？那个夏华的娃娃亲准媳妇也是这个宋子明的女儿，如此说来，你的那个小舅子跟夏华是情敌呀？话说，你那个小舅子莫名其妙地出了事，这宋子明的女儿本来跟他一起出门的，事后却离家出走、音讯全无了，实在是有些蹊跷呢！”

“什么？”朱翊镠吃了一惊，他走过来也看了纸页上的内容，然后狐疑道，“难道齐俊那事跟夏华有关系？”

“陛下、殿下，恕奴婢多个嘴。”王安轻声道，“夏华跟宋家好像没关系，因为他早在三个多月前就来到京城了，但并未前去投奔宋子明，直到前几天才去宋家跟宋家人见了一面，也没发生什么。”

万历帝沉吟一下，点点头：“有道理，夏华要是想投奔宋子明，他早在三个多月前就去宋家了，但他却没有，而是一直在外面租房子单住写话本赚钱，由此可见，他跟宋家的关系是很平淡的，近乎陌路人，什么娃娃亲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和宋家人都没有再当回事。”

“是呀，”王安趁机帮腔道，“陛下，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呢，若非命大，他早在三个多月前就已经淹死在城外的那条河里了。”在说这话时，他有意无意地看了朱翊镠一眼。

万历帝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这小子…其实挺不错的，只可惜，来得晚了，毕竟什么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没办法。”

“陛下！陛下！”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从外面由远至近，是朱尧媖的婢女莫愁，她满脸都是悲痛和泪水，“不好了，六公主出事了…”

“什么？六妹出什么事了？”万历帝吃了一惊。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夏华的生活很平静，马家人没有再来找他，特别是朱尧姬，好像彻底地恼上了夏华，这让夏华微微地有点怅然若失，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心重新安定下来，每天埋头安心写书。

家里有了这么多下人，夏华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好多了，每天早上起床后都有热腾腾的早饭等着他，衣服被洗得干干净净，房屋庭院上下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晚上还有烧好的洗澡水，让他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阔少爷生活。

因为院子太小，没有多余的房间设立厨房，所以夏华九人每天的一日三餐大多点外卖，没错，就是外卖，华夏起码在宋朝就已经有外卖了，至于饭菜的保温保鲜问题，古代华夏人也已经想到了，装饭菜的容器是一种双层的陶瓷桶，双层之间可以注入热水，从而能在一段时间内保持饭菜温度，如果是夏天，就注入凉爽的井水以此给饭菜保鲜。

“别乱想了，”夏华告诉自己，“那种事只存在童话故事里，现实中几乎没有可能发生，收起你的心，不要想入非非，那还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只是不知道马三公子的那两锭金元宝会不会因为马六小姐憎恨我而不给了…”他比较担心这个。

十一月中旬，马家来人了，是王安。

“王管家你好啊！”夏华心情复杂地笑着迎接道。

“夏公子你好呀！”王安微笑道，但他的笑容里带着明显的忧色。

两人步入夏华屋里，王安开门见山地取出三锭金元宝放在夏华跟前。

“王管家，这是…”夏华心头先是一喜，然后一动。

王安看着夏华：“就在今早，我家公子接到来自南京的消息，南京右都御史海刚峰前天病逝在了任上。”

海刚峰就是海瑞。这一年的11月13日，两千多里外的南京，著名大清官、名臣海瑞在他简陋破旧得堪比贫民窟窝棚的家里去世了，他没有儿子，妻女也已先他而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有一个老仆人陪伴着他，他的临终遗言是吩咐老仆人把官府在这个冬天分发给他的柴火钱多出的六钱银子还回去。海瑞去世噩耗传来后，全南京百姓罢市，几乎家家户户都为他披麻戴孝，无数人嚎啕痛哭前来祭奠海瑞为其送葬。当了近三十年的官，海瑞的全部遗产就是几个破破烂烂的旧箱子，里面是十来件打满了补丁的旧衣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华夏几千年，官吏多如黄河之沙，能在老百姓口中拥有“青天”这个最高荣誉称呼的，少如凤毛麟角，只有寥寥可数几位，宋有包拯包青天，明有海瑞海青天。

有的人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死了，有的人虽然死了，但却在老百姓世世代代的颂扬和怀念中永远地活着，名字在史书上永远地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