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经悄然降临，这是个即将到来的无月夜晚，浓厚的乌云遮挡了天空，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滴落在紫金山麓的教导总队营地。

三颗升空的信号弹宣告了本次实战演练的结束，枪声和爆炸声归于沉寂，只剩下硝烟味和火药味弥漫在整个营地上空。

“很精彩的表演，可是，这仍旧是表演”

李复北还在思考危险将发生在何时，以何种方式产生，冷不防有人突然和自己说话，而且还带着几分冷嘲热讽。

他转过身，发现说话的还是那个带着胶东口音的邵克尔先生。

“您什么意思？表演？”

不等李复北开口，一旁的刘兴汉抢先开口，他的语调和语气明显不太高兴。

“和实战要求差距很大，无论是火力密度，射击准确性，战术动作，计划完成准确性和质量，都不甚理想。”

邵克尔也感觉到刘兴汉语气里的隐隐怒意，他收起嘲讽，以很严肃的口吻说。

“邵克尔少校，想请问您，您和您的同事今晚有什么计划？”

李复北果断打断两人的口水战，现在争执这种话题并无实际意义，而且邵克尔的观察很敏锐，缺乏实战艰苦环境考验，的确是教导总队这类所谓德械整训师的最大症结，而且这个问题会在今后一系列战斗行动里表现出来。

当然，李复北不会去说这些，因为根本无人相信，还会遭到大家的白眼。现在急需的，是确保顾问组众人安全。

“哦，你们的上峰邀请大家留下来享用丰盛晚餐，不过，将军本人从来不喜欢这种奢侈行为，中华目前很穷，非常多的人没有饭吃，将军不喜欢这种巨大浪费。”

这话很刺耳，但绝对是1936年的实际情况。

“我想，老头子更喜欢趁着夜色去紫金山漫步，来一次符合1917年步兵操典要求的夜间短途行军，也许，还可以试一试它。”

邵克尔指了指墙角木头架子，上面挂着几个皮革做的长外套，隐约露出一截乌黑枪管。

那是双筒猎枪。1936年的时候，金陵城与后世相比还非常荒凉，教导总队营地想毗邻的紫金山附近不但有各种小动物，还有野狼等凶狠大家伙，这些D国人都是职业军人出身，他们酷爱射击，也喜欢打猎，而紫金山也是他们最喜欢去的猎场。

“晚上打猎？看起来很快就会下雨，山林里不太安全”

刘兴汉觉得奇怪，这种天气还是夜晚去紫金山打猎，那可不是游玩，而是带着几分危险的鲁莽行为。

“军人应该利用一切机会磨砺自己的意志，晚上的山林最多有点寒冷，而野狼也不会对拥有猎枪的人构成威胁，这点风险和战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邵克尔笑着回答，但他的神情里分明有几分鄙夷。

“我有个想法，能否和法肯豪森先生交流一下呢？”

李复北说，他已经打定主意，绝对要阻止顾问组去山林打猎，因为只有他知道，夜晚的紫金山里除了野狼之外，必定有更为凶险的敌人埋伏在那里。

“想法？当然可以，法肯豪森先生本人很喜欢和您这样的人交谈。”

邵克尔对李复北印象极好，这除了李复北阅读过古德里安的书之外，还有他表现出的冷静和言简意赅，这些都是日耳曼人所喜欢的卓越品格。

法肯豪森这时候还在那张大地图桌旁，他一项一项和教导总队的参谋们确认演练中各个环节完成的质量和差距。

邵克尔来到法肯豪森身边，他说了几句，将李复北介绍给上级。

“听说您有很好的建议要给我，我有幸聆听吗？”

法肯豪森摘下金边夹鼻眼镜，他头发花白，但眼睛仍然很有神采，一举一动都显示出职业军人的良好风范。

“先生，您认为考察一支军队战斗力要从哪几个方面进行？”

出乎邵克尔意料，李复北竟然在说德语，而且极其标准，简直就是个D国人。

法肯豪森也很吃惊。会德语的外国人非常多，但这么标准的，还是首次听到。

李复北的德语发音肯定标准，因为大脑里的智能翻译器是双向学习的，这就是说，他听一种外语次数越多，就越能精确模拟，然后自己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