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与不是与你何干？”许宁冷笑。</p>
“那就是不是？”</p>
“你说不是就不是？”</p>
这种吵嘴李公子显然比不过许宁，他转而笑道：“是不是一试便知，能写一首自然能写第二首，你且写来听听。”</p>
“凭什么？”许宁站在二楼俯视那已经蹦跶不了多久的年轻人，问道：“写出来如何，写不出来又如何？”</p>
李公子被场面架住，心中失了分寸发狠道：“写出来我当众以大礼向你致歉，若写不出来，你自该如是向我等陪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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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宁看着那人气急败坏模样，心中却蓦地升起丝明悟。</p>
山下有泽，损。</p>
君子以惩忿窒欲。</p>
是说要克制愤怒，抑止欲望。</p>
仅是这个刹那，他的精神能量便陡然增长了10点。</p>
精神能量的增长倒还次要，让许宁喜悦的是，他对自身情绪的把控越发炉火纯青，与那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更近一步。</p>
这很重要。</p>
遇事有静气，在危机时便能多一分生机。</p>
足够冷静，才能有足够的智慧。</p>
心中这样想着，他看向李公子的目光也就发生了变化，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儿可爱。</p>
——就喜欢你气急败坏又那我没办法的样子。</p>
但他还是应允道：“好。”</p>
可爱归可爱，被暴打的小可爱会不会更可爱？</p>
“你想听什么？”他又问。</p>
“潇湘馆内，自然是称颂美人。”李公子一幅计谋得逞模样，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p>
众人一阵附和，面上尽数带着冷森笑意。</p>
许宁此时心境已经变化，对这些视若无睹，只是在纠结到底要抄什么。</p>
太好的不能抄，这世界有着才气一说，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人总归不好。</p>
好在上辈子背的诗还算多.....</p>
他修长手指轻敲栏杆，缓缓拾级而下，众目睽睽之下诵念出声。</p>
“如鉴发光如玉指，未成云鬓也怜人。”</p>
馆内众人静谧，只见许宁的身影从木阶上走来，一阶一顿，一驻一句。</p>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p>
又下一阶，又是新句。</p>
“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p>
随着他步伐加快，诵念声便越发急促。</p>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p>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p>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p>
……</p>
十五阶，十五句。</p>
“哒——”</p>
直到许宁的脚步落在一楼地面发出极其清脆的声响，他最后一句词仍旧在潇湘馆内久久回荡。</p>
他捏了捏鸨母美妇的手。</p>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p>
许宁已经走到了李公子身前，可这许久时间，依旧没谁敢发出任何声响。</p>
不敢言语，恐惊天人。</p>
看着眼前表情僵硬的李公子，许宁笑道：“你说的致歉大礼呢？”</p>
似是暂停的时空终于恢复了播放，纷纷议论声豁然响起。</p>
姑娘们美目流盼，恨不能钻到许宁怀里求得佳句；</p>
原本嚣张的二代们偃旗息鼓，尽数神色复杂地看向颤抖着发不出言语的李公子。</p>
本来老鸨说了可以白嫖，你却偏要搞事。</p>
这算什么？</p>
主动把脸送上去让人拍？</p>
可许宁到底是怎么回事儿？</p>
以前那种作态都是装出来的？</p>
怪不得徐公让他做书院教习，大概只有徐公那种人物能识得英才！</p>
每句诗都不普通，能把那些风格不同的诗句信手拈来，甚至在极短时间一阶一句，许宁怎么可能是庸才？</p>
眼见所有人目光都带着怜悯地看向自己，此刻面容越发丑陋的李公子终于忍不住了。</p>
他张嘴就要强硬狡辩，却突然发出惊呼。</p>
“啊！”</p>
他被身后一只脚狠狠踹了下，腾地跪倒许宁面前，以头拄地，如同忏悔。</p>
是林升平不知何时来到近前，在其屁股上踹了一脚。</p>
“说到就要做到，你还想如何？”他哈哈大笑。</p>
许宁看着羞愧到连脸都不敢抬起来的脚下人，见之好不容易鼓起的心气被这一脚完全踹散，此刻如同臭虫一般，便再没了理会的心思。</p>
现在只是跪着，过两天怕是连命都没了吧。</p>
他再环视周身，除了姑娘们目光灼灼，一些无关人也在含笑致意，先前所有出声的年轻人均不敢对视，仓皇低下头去。</p>
他们怕了。</p>
许宁虽然没动手，但若是此刻存心折辱，不比杀了他们更屈辱？</p>
可许宁只是笑了笑。</p>
他越过李臭虫直接走到林升平面前，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富贵气韵，执礼道：“谢这位公子先前的赏！”</p>
这人丑虽丑了些，倒也算是性情中人。</p>
林升平闻言全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些许金银而已，能听到这么多佳句，那算个屁？”</p>
他又转而说道：“你这人有我三分神韵，那些诗也还算不错，十六首是吧，不如让我将之汇总做序传遍天下？”</p>
许宁闻言抿了抿唇。</p>
忽略了什么三分神韵的话，其实多数都是残句而已。</p>
看着那些金银上刻着的侠字，想起来那晚冯盼儿师徒的对话，他大概也猜出面前之人的身份。</p>
卖个人情也无妨，于是点头笑允道：“那便请林少爷为这潇湘十六言做序了。”</p>
这话没什么。</p>
可那两个林升平的仆从听后面色陡然有些变化。</p>
他们少爷哪有什么文采，不会又要丢人现眼了吧？</p>
果然，林升平又自以为豪迈地大笑着上前几步，目光灼灼环视周身，朗声道：“以侠做题如何？”</p>
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许宁自无不可。</p>
所有人都静等林升平下文，可好久都没听到他说话。</p>
“然后？”许宁问道。</p>
“什么然后？”林升平志得意满，根本不知道许宁在说什么。</p>
“公子为这潇湘十六言的合集做的序不会只有一个字吧？”连老鸨都看不下去了。</p>
“不然呢？”</p>
林升平根本不在乎。</p>
“可侠和美人有什么关系啊？”老鸨美妇只觉得暴殄天物。</p>
这等让潇湘馆扬名天下的机会，就这么被他毁了？</p>
林升平闻言极其自信从容地给出答桉。</p>
“侠者，一人夹也！”</p>
“不是美人，难道让男人夹？”</p>
他说话间学着许宁方才的动作也想敲击阶梯扶栏说上几句，但吭哧瘪肚好半天终于发现自己还是一个字都没记住，便也不再坚持。</p>
只如往常那般异常豪气，说出了自己长这么大说的最多的几个字。</p>
“牛逼，给爷赏！”</p>
仆从越发无奈地从怀中掏出数沓银票，恭敬递给许宁。</p>
全都是万两面额。</p>
大概.....有几百张？</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