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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十字坠

吉尼瓦抬了抬帽檐,让眼前的道路不那么模糊。她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口袋,里面的东西沉重异常,又鼓鼓囊囊得让她每走一步都担心会碰碎。</p>

不过这种担心是没必要的,自从她在仪式中成为了神秘的一员,圣灵就已经赋予了她神奇的力量。以往吉尼瓦是绝不可能提着这些与她体重近似的东西走上两条街的,但现在她正打算按照突然更改的路线开始去第三条街道。</p>

为什么主教会同意将珍贵的神恩浪费在这些凡人身上?</p>

每走一步她都无法控制的想着。</p>

教规明令禁止不允许质疑任何一名主教的指示,但这个疑问在吉尼瓦的心里扎根了三个月——从她得知自己被选中执行仪式到今天,利维主教依然没有对她做出解释。</p>

她也应该不需要解释,身为永亡与终焉的使徒,吉尼瓦获得了圣灵的恩赐,为圣灵奉献自我也只是理所应当而已。</p>

教徒不用思考,因为主教总是富于智慧的;虔信者无需质疑,因为圣灵永远都是真理。</p>

烛火幽微之夜,跪在主教脚下的石阶前,吉尼瓦聆听着那些赞美的诗篇,周身盘旋着迷幻的芬芳,感受灵魂之焰的沸腾雀跃。</p>

“吉尼瓦,你愿意为圣灵付出一切吗?”</p>

激动和兴奋使她头晕目眩,吉尼瓦张开嘴——干涩的嗓子竟然没有发出声音——她半秒后才呻吟般回应道:“我的荣幸。”</p>

披着厚重的黑色长袍、挂着圣洁的骨饰的主教走下冰冷的石级,壁灯的剪影穿透他宽阔的肩背。</p>

利维站在女人面前,尖尖的靴子戳着她的额头。</p>

“孩子,你将获得新生。”</p>

主教张开手,命令她抬起头来,立即有金色的雨落在吉尼瓦的身上,滑入她的喉咙、鼻腔,甚至粘膜。</p>

下一刻,魔力的洪流冲垮了她的理智——</p>

那是无法形容的感受,幸福与喜悦在头脑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罗,梦境开始与现实重叠。</p>

吉尼瓦真切的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雨中升华。</p>

……</p>

“神恩……神恩……”她抱着口袋狂热的低呼着,指甲几乎划破了皮革。</p>

法夫兰克的街头,穿行着的只有披着黑袍、罩着黑纱的行人。他们形色匆匆、乱中有序,沉默中流淌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窒息感,就连灼烫的烈日辉光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阴影。</p>

吉尼瓦口干舌燥地打开口袋,颤抖着手指抚摸试剂瓶粗糙的表面。可或许是对圣灵的信仰超越了一切,她竟然忍下了冲昏头脑的渴求,又把神恩的容器放好,提着口袋站起来。</p>

一只手忽然落在了她的肩上,吉尼瓦哆嗦着转过头去,四目相对时凉意如冷水浇头,使她的精神迅速安定了下来。</p>

“吉尼瓦,主教更改了地点。”来者是她的同伴穆尔顿。他戴着口罩和帽子,长长的银链从指缝间垂落。</p>

“我已经知道了。”吉尼瓦答道。</p>

“去了那家酒吧就回来,我在这里等你。”穆尔顿叮嘱一声,他声音一如既往地肃穆,帽子下却是遮掩不住的紧张。“别做多余的事,正常点。”</p>

黑纱女士点点头,晃晃悠悠地迈出一步,随即步伐变得稳定起来。穆尔顿注视着她走进街道,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吊坠。</p>

那是一枚左右上下等长的十字架,依靠交叉的位置区分方向。框架周围用银丝描绘着花叶狭长的纹路,蕊芯饰以黄金,看起来犹如艺术珍品。</p>

穆尔顿站在原地,直等到吉尼瓦的黑纱重新出现在视野里,才满意的转过身。</p>

“圣灵保佑你。”他隐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没等到吉尼瓦一步三晃地走到近前,就转身快步的离开了。</p>

黑纱裙的女人伸了伸手,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一种疲惫感直入心底,吉尼瓦感到视线模糊起来,她想要挽留对方,嗓子却灼烧一般疼痛难当。</p>

“啊……啊啊……”</p>

穆尔顿听到了一声轻响,他略微侧过头,余光瞥见女人的身躯倒在地上,骷髅般的手爪还向前伸着,口袋里满满的“神恩”瓶洒了一地。</p>

他吞了口口水,扭头加快了脚步,跑着离开了法夫兰克。</p>

街道上的黑袍人视若未闻。</p>

很快,吉尼瓦再一次站了起来,她迷茫的转了转脖颈,在朝向自己的正后方时停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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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迈开步子,走了起来。黑纱长裙在微风中掀起,露出苍白的脚踝和腿,上面伤痕累累、皮肉翻卷,与衣料构成刺眼的对比。</p>

女人无声无息穿过了街道口,经过花坛和石板铺就的道路,站在了诺克斯酒吧黯淡的招牌下。</p>

……</p>

穆尔顿亲眼目睹一个个同伴在身边死去,这使他步履仓皇、满头冷汗,直到跌跌撞撞冲进了总部的大门,这才一头撞到了等待着他的卡茨身上。</p>

穿着沉重占星师长袍的中年人被他撞得重心不稳,好容易才维持住了平衡。他后退几步离对方远远的,同时口中抱怨道:“穆尔顿大人,你见鬼了吗?”</p>

“噢,我很好,就是有点累了。”穆尔顿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他脸色惨白,眼睛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着。</p>

这种人是怎么被主教阁下看中的?</p>

卡茨对他的畏缩很看不起,可按地位排对方还是自己的上线,哪怕回到主教那里就不是了。</p>

于是占星师按捺住自己的不耐烦,开口直奔主题:“穆尔顿大人,休息可以等到以后,仪式却不容差错。你可是身兼重任——利维阁下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p>

“当然,没有任何意外,很顺利。”</p>

穆尔顿努力让自己忽略身边接连袭来的死亡阴影,他咳嗽一声,用惯常的低沉声音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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