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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妈妈的纺线机

回到村里,已是申时(下午三点),在田里劳作的村里人看到刘云龙后,对着老远的一个人喊道:“老刘,你家儿子回来啦。”

那个被喊作“老刘”的人看到刘云龙后,大声对刘云龙喊道:“阿龙,你回来啦!你妈在家里呢”。

显然,刘云龙的小名叫阿龙。

老刘身边的一个少年看到刘云龙后,也喊道:“哥,你回来啦”。

那是刘云龙的弟弟,叫刘云豹。

刘云龙应道:“嗯,我回来了。”

过了一条小河,他到了家门口。他家的南面是伯父家,北面是叔父家,伯母、婶婶都在门口做事,刘云龙赶紧向伯母、婶母问好,才走进自己家。

他走进前院,见大门开着,走进大门就喊道:“姆妈,我回来啦”。

苏州人喊自己的娘不叫“妈”,而是喊“姆妈”。

屋里走出一个穿着青灰色粗布衣服的中年妇女,一排斜扣在衣服的左侧,衣扣也是布扣,下身穿的是土灰色宽大的粗布裤子。

刘云龙的娘才36岁,但由于常年劳累,两只眼睛有明显的眼角纹,看上去显得有40多岁了。

她看到刘云龙进屋后,忙说道:“阿龙回来啦。”

刘云龙说道:“嗯。”

他娘说道:“走了这么多路,累了吧。先喝口水,歇歇。”

刘云龙刚想往水缸走去,一个小房间的门开了,蹦出个小姑娘来,嘴里喊着:“大哥,你回来啦”,说完就往刘云龙身上扑来。

刘云龙看到妹妹后,忙把她接住,说道:“想哥哥了吧?”

他的妹妹叫刘彩梅,才12岁。她听见哥哥的话后,说道:“想死我了。”

刘云龙笑着问道:“在家没不乖吧。”

刘彩梅答道:“我可乖着呢,你出去的20多天,我都做了2件刺绣,不信,你问问娘?”

她妈马上说道:“她说得没错,真的做完了2件刺绣”,接着,她对女儿说道:“先让你哥喝口水再说。”

彩梅放开了刘云龙,陪着他走到水缸边,用一只大碗从水缸里舀起一碗水,递给了哥哥。

刘云龙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水,把碗放在桌上,然后说道:“姆妈,那我也去地里干活吧。”

他妈说道:“今天你就别下地了,先歇着吧。”

彩梅在旁边马上说道:“大哥,今天你先歇着。你来看看我做的刺绣”,说着就拉着哥哥的手,向房内走去。

进了妹妹的房间,只见房间里放着一张做刺绣的绷子。

这个绷子有二根长木杆,每根木杆中间是圆柱形的,便于卷绣面,直径约2寸。木杆的两端是长方体,长方体的每个面都有一个对穿的眼。绣料卷在木杆的两边后,两端用两根扁长的木板,穿过木杆端部的4个眼,把绣料撑紧。扁长木板一端较厚,起挡块作用,另一端没挡块,木板上每隔1寸左右开有1孔,当把绣料撑紧后,用细长木针伸入板上的孔,就起到了撑紧绣面的作用。

这个刺绣用的架子,苏州人称为“绷子”。

刺绣时,绷子两端搁在有三只斜脚的凳子上,凳子长约2-3尺之间,凳面宽度3-4寸,高度约在3-4尺。这种凳子用三只脚的原因,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三个点可确定一个平面”,绣女刺绣时,搁在凳子上的绷子就稳了。

苏州人一般采用平绣,绣女坐在凳子上,低头,平着刺绣,只有刺十字绣时,才会把绣面的一侧略微抬起,成为斜面,斜着刺绣。

彩梅自己坐在了长凳上,把哥哥拉着坐在边上,开始刺绣。刺绣的针不是后世的不锈钢绣花针,而是铁针。绣针在她的手里上下飞舞着,刘云龙看到绣布上的画样,知道妹妹绣的是一只喜鹊。

他边看,边和妹妹聊着天。看了一会儿,他推脱说去看看妈妈,就离开了妹妹的房间,来到客厅,看到她妈妈在纺线。

这是一台脚踩的纺线机,转轮通过麻绳带动三个锭子。

纺线机的原理在元代王祯的《农书》及宋应星刚出版的《天工开物》里都有详细的记载。

转轮的轮缘(即外圈)是用一块块的木板连在一起的,每块木板与一根小方形的木条固定,木条的另一端与轮芯的转轴固定,成为轮辐。芯轴也是木质的,是一个圆柱形空心筒体,芯轴外径约7寸,内径约3寸。芯轴与一根圆木棍连结,该木棍穿过木支架的二个圆孔,木棍既起着承载转轮重量的作用,又能随着转轮一起转动。在芯轴的中间,有一个固定的木耳环,与踏杆的一端连接。踏杆的另一端套入一根向上的矮木柱,这个矮木柱的上部有个开口的圆形凹口,这个凹口起着承托踏杆,又便于踏杆运动。锭子是一根细铁杆,头部较尖,尖端带有一个小钩子,锭子穿过一个直径约1寸的短圆木,锭子搁在支架上,这个短圆木与转轮通过麻绳连在了一起。脚踩动踏杆时,转轮作为主动轮转动,通过麻绳与锭子短圆木的摩擦力带动锭子一起转动,锭子的短圆木实际上是一个从动轮。

芯轴与踏杆连接耳环的位置决定着双脚踩动踏杆的幅度。如耳环位置离轴心较大,踏杆运动的幅度就大,时间长了纺工的双脚会觉得不舒服;如耳环位置离轴心较小,转动转轮的动力就不足,因此有些纺纱机的踏杆与芯轴的连接采用木质曲柄,既解决了双脚踩动踏杆幅度过大的问题,又解决了动力不足问题。

明末苏州的纺织业相当发达,当别的地方还在使用手摇、脚踩的单锭纺线机时,苏州已普及了三锭纺线机。如用于纺麻线时,由于麻丝纤维长,不易断裂,因此可带动5个锭子。据说在有水力的地方,利用水力可纺12锭麻丝。蚕丝也属于长纤维,其纤维长度可达800米-1500米,因此缫丝机也有在3-5绪的。棉花属于短纤维,无论是手摇还是脚踩,最多3锭。

苏州城里有三种作坊会把活外放给别人做,即刺绣、纺线、缫丝,俗称“放生活”。原因是为了规避赋税。

明朝对苏州的纺织业苛以重税,而这些作业费力、费人工,现代语叫“劳动密集型”,作坊如都是自己做的话,除非把规模扩大到几百人、几千人,但规模大了就要缴重税,吃力不讨好,而散落在民间各家各户的绷子、纺机、缫丝机是无需交税的。

即使在后世的苏州,农村妇女在家里做刺绣也不用额外交税的。

作坊把大量的粗活外放给城乡的女工,也使得苏州的女人老老小小都会刺绣、纺线、缫丝。

在男耕女织时代,女人在家从事这些副业,能给家里增加不少收入,有些人家甚至就靠这些副业养活全家。

纺线机纺出来的线,由于直径不均匀,捻度不大,强度不高,称为粗线,如直接织布的话,织出来的布就是粗布。

粗布粗糙,价格便宜,透汗,因此城里的工人和农村的农民在劳作时就穿这种粗布做的衣服,但这种粗布易起毛,强度也不高,不耐磨。对于有钱人、读书人、商人来说是不会穿这种粗布服的,即使穿不起绸缎绫罗,也会给自己备几套精布衣服。

将粗线经再次拉伸、加捻后就成为“细线”,有些作坊会将线拉伸、加捻2-3次,这样的线直径更细、强度更高。把粗线再次拉伸、加捻的机器叫“细线机”,原理与纺线机一样。

单根细线的强度也不高,如把2股或3股细线绞合在一起,就成为有较高强度的“纱”了,纺纱的机器叫“纺纱机”。丝织业的生丝也是把5-6根单丝绞合在一起的。所以在纺织业,线和纱是不一样的。

精布布料使用的棉纱就是用这种“纱”织出来的,单根细线很少用来直接织布。明朝皇宫设在南京、苏州、杭州三大织造局织的布和绸缎,必须是用“纱”织出来的;皇宫派往各织造局的太监监制、采购的衣服都是用精布和绸缎做的。

他妈妈左手拿着三根棉条,双脚踩着踏杆。从棉条中抽出几丝棉花,捻在锭子的钩子上,作为棉线的一个头,然后踩动踏杆,锭子飞速旋转,将棉丝加捻。他妈妈把左手向后拉伸着,棉丝不断被抽出,并被加捻,再倒转一下转轮,棉线就从钩子上脱落,靠自身的捻力卷在锭子上。再把棉线与钩子勾住,循环着踩踏杆、加捻、棉条拉伸、脱钩、卷线的动作。如不小心一根线断裂了,须在钩子处将断头与棉丝重新连接。一根棉条用完后,就要换新的棉条,接着纺。

见儿子在旁边看她纺线,妈妈就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妈,你一直用这样的机器吗?”

“傻儿子呀,从我会纺线起,我就一直用这样的机器。这还是我嫁给你爸时的陪嫁呢。”

“妈,这个纺线能赚多少钱?”

“纺一斤棉花赚20文。”

“那你一天能纺多少棉花?”

“妈要给你们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一天最多纺1斤棉花。城里作坊里的人,一天可以纺2斤棉花。”

“那么老式机呢?”他说的老式机是指单锭纺线机。

“用老式机连续纺线的话,一天能纺1斤”。

“这个机子有3个锭子,一天为啥只能纺2斤棉花呢?”

“这个纺线机与老式的相比,是多了2个锭子,但三个棉条不是同等量的,手中一个棉条纺完了,要停下来换棉条,而且熟练程度再好,也有断线的时候。三个锭子的棉线会经常断线,一根棉条用完了,要换新棉条,就不得不接断头,所以效率最多提高2倍。 ”

“那把棉线拉细呢?”

“把纺好的粗线拉细一次的话,1斤棉线可多赚30文。”

“一般要拉细几次?”

“好的线,一般至少要拉细二次。”

“拉细二次的话,可以赚多少钱?”

“拉细一次后,再拉细一次的话,因难度大,还可以多赚40文。”

“妈,那你干嘛不拉细二次呢?”

“傻儿子,我们最多把棉线拉细1次。棉线拉细1次,相当于把棉线的长度加大了1倍,再拉伸1次的话,棉线的长度相当于比粗线增加了4倍。线越细,对纺工的技能要求越高,极容易断。所以我们村里大多是纺粗线,大量粗线由棉线坊自己去拉细的。”

“棉线坊是怎么知道线有没有被拉细的?”

“棉线坊把弹好的棉花放给我们纺线,我们把棉线交给棉纱坊的时候,他们会测定棉线的细度。像这种粗纺线,不用测,一看就是没拉细过的,一斤棉线就给我们20文;如线的细度达到棉线坊要求的话,1斤棉线会给我们90文。”

“也就是拉细的说可以多赚70文。”

“可以这么说。”

“我们村里那些缫丝的呢?”

“我们村里养蚕的,有些人家家里有缫丝机,缫丝后把生丝卖给丝坊。”

“他们缫1斤丝能赚多少钱?”

“他们缫1斤丝能赚多少钱就不好说了,他们把生丝卖给丝坊的价格是每斤8钱,他们一斤生丝能赚多少钱,要看他们养蚕的成本、缫丝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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