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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东家的房子

黄东家向钱师傅点了点头,意思是仪式可以开始了。

于是,钱师傅庄重地喊道“吉时到,上梁”。

主梁直径较大,很重。梁顶的四个木工用麻绳将主梁慢慢地拉了上去,将榫口对准了榫眼。此时还不能用斧子将梁敲入榫眼,必须等“抛梁”仪式完后,梁才能入榫。

待主梁就位后,钱师傅拿来一张长木梯,搁在了主梁的中间。

这张木梯也是钱师傅为东家做的,房子造好后,木梯留给东家屋面维修、梁山挂物用。

刘云龙双手拿住托盘,把它高高举过头顶,开始爬梯。大红包裹已放在托盘里,再加上托盘里的糕团,份量还是蛮重的,没有力气是托不动的。

李舟洋、王海清站在梯子的两侧,看着刘云龙向上爬。李必恭站在钱师傅的边上,看着大师兄爬梯。

由于梯子比较高,“抛梁”人双手托着托盘,无法扶着木梯,只能用两只脚向上爬,稍有不慎,托盘人就可能会摔下来。这也是为啥“抛梁”人一般由木工作头承担的原因之一,不仅需要胆量,还要稳重和经验。

李周扬、王海清的作用就是防止刘云龙万一没站稳时,要把他托住,以防摔伤。

刘云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昨天和三个师弟商量好的语句,开始喊道:“今日天睛来上梁,主东修的好华堂。”

李舟洋、王海清跟着喊道:“今日天睛来上梁,主东修的好华堂。”

刘云龙又喊道:“华堂修在龙口上,大家齐心来上梁。”

李舟洋、王海清又跟着喊道:“华堂修在龙口上,大家齐心来上梁。”

刘云龙、李舟洋、王海清接着轮流喊着:

上一步,一品当朝,

上二步,双凤朝阳,

上三步,三元及弟,

上四步,四季发财,

上五步,五谷丰登,

上六步,六合同春,

上七步,七星高照,

上八步,八仙漂海,

上九步,九子登科,

上十步,十全十美,荣华富贵万万年。

三人的唱词迎来下面的一阵阵吆喝和掌声,都喊着“好”、“好”,把东家黄凌波乐得两只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了。

等到刘云龙在木梯上双手超过主梁后,又大声喊道:“下面金鸡叫,上面凤凰啼,梁正上。”

下面的帮工及黄东家的亲朋好友马上开始放炮仗和鞭炮。屋顶的二个木工开始用斧头把主梁的隼口敲进榫眼。

这天主梁入榫是不能用榔头敲入的,必须用斧头,因为斧头的“斧”字代表着“福”字。

刘云龙把托盘里的吉祥食物向下面抛撒着。帮工、街坊邻居和东家的亲戚朋友在下面乐呵呵地争抢着花生、枣子、核桃、糖果、糕团、粽子、馒头。

鞭炮的烟雾中,刘云龙他还特意向小师弟的脚底下抛了二个肉馒头,不知道李必恭抢到了没有。

刘云龙在争抢糕团的人群中,看到有几个服饰明显不是本地人的身影,后来才听别人说起,这些人来自河南,因河南遭旱灾,再加上战乱,就流落到外省来了。

等刘云龙抛完糕团、馒头、粽子,走下楼梯时,听东家在对钱师傅说道,你这个徒弟不错,将来必成大器。说得师傅连声对东家说着托福托福。

黄东家看到刘云龙回到地面后,对钱师傅说道:“今晚,你让他坐在主桌上吧。”

按规矩,东家造房子上主梁那天要宴请宾客,作头是可以上主桌的,以示东家对匠人的尊重。

明代木工、泥水匠、油漆匠等匠人,尽管身份低下,但主人对匠人还是比较尊重的,给的工钿也合适,一方面要靠匠人干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和作头搞好关系,防止匠人在干活期间做对主人不利的暗动作,但一般匠人和学徒工是没有资格上主桌的,只能坐在副桌上。

东家是知道刘云龙跟着他师傅刚刚满五年不久,看到他今天做的抛梁活,心里也认为钱师傅教得不错,所以特意关照钱师傅,晚宴时让刘云龙坐主桌。

钱师傅听到黄东家的话后,忙说道:“谢谢东家。”

黄东家说完话后,和来宾回老屋去了。匠人们继续干着下午的活,油漆匠爬上屋顶,开始对主梁刷第二道油漆。

刘云龙、李舟洋、王海清和钱师傅一起,也爬上了屋顶,开始钉椽子。

钉好椽子,才能铺望砖、盖瓦。

晚上,东家在老屋点满蜡烛,大宴宾客。

宴宾用酒是苏州本地的“三白酒”。苏州的“三白酒”源于宋代,因“米白、水白、曲白”称为“三白酒”。

明代苏州酿制的“三白酒”相当于后世的“茅台”、“五粮液”, 酒味清冽,上口粘唇,在杯中满而不溢,十分醇厚,畅销南直隶和浙北,属高档白酒。黄东家在横金酿制的大多是这种“三白酒”。

来宾中,除了黄东家的亲戚好友外,木渎镇的里正、巡检也来了,坐在了东家的左右两侧。大家听着黄东家的介绍,木渎镇里正叫陈振生,巡检叫吴铁承,看来黄东家和官府、卫所的关系还是比较好的。

明朝在农村、城厢实行里甲制度,即所谓的“乡民自治”。由110户人家编为1里,1里之中挑选丁粮最多的10人为里长,其余100户人家编为10甲,1甲共有10户人家组成。每年由10个里长中推1人为轮值里长,称为“里正”;至于甲,也是在10户的家长中按年轮流担任,称为“甲首”。明代的里正、甲首相当于现在的镇长、村长,但不属于官职。

木渎镇的规模远远多于100户,但也只有1位里正。

巡检是巡检司的主官。明代的巡检司相当于后世的派出所,负责地方治安,但又有军事性能,由地方卫所对你进行考核。

刘云龙、钱师傅和其他几个作头也被黄东家请到了主桌上。

刘云龙由于昨晚掉了一次河里,不敢大口喝酒,只得坐在钱师傅边上,一边跟着钱师傅向东家祝酒,一边听着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天。

他们说着陕西、河南一带闹的灾情和那里的民乱;说着河北正在闹的瘟疫,连苏州城内的几个名医都被官府征调过去治病了;说着前年建虏(明朝人对大清的称呼)军队纵兵千里,深入济南,如入无人之境;说着去年朝廷加征的“练饷”。木渎里正也说起了今年吴县府派给木渎镇的税赋额度,叹气说到,不知道今年的秋税还能不能完成。

自张居正实施“一条鞭法”后,尽管贯彻的不彻底,大部分地区是“将赋归于地”,但偏偏对苏州是额外下派税赋额度的,而且下派的税赋额度一直很高,一个苏州府缴纳的赋税比一个浙江省都多。

苏州府下辖吴江、吴县、长洲、常熟、昆山、太仓、嘉定、崇明,缴纳的赋税占到全国的十分之一。苏州、松江、常州、南京四地的赋税占到全国的四分之一。

明朝朝廷为啥对苏州人如此苛刻,据说是朱元璋为了报复当年苏州人支持张士诚的原因。

说起税赋,巡检吴铁承说不知怎么回事,我们苏州府缴纳了那么多税赋,竟然还没完成朝廷下达的税额,肯定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没交税。他说着说着,说起了去年冬建虏军队进攻宁远,守军竟然怯战,仅有守将金国凤率几十名亲兵与清军激战,矢尽力竭。他说道,数万将士躲在城内,竟然眼睁睁看着主帅战死,这样的军队还能战吗?皇帝应该把守宁远的千总、百总都杀了。

大家一听百总的抱怨话后,连忙劝他别再多说,防止隔墙有耳,有人去告密对他不利。于是大家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直到宾客逐渐散去后,帮工开始收拾碗筷、桌椅。

接下来的几天,木工在新房里的活就是配合泥水匠安装门框、窗框,为东家制作家具。由于是黄梅天,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出太阳,而且新房子那边比较零乱,以后泥水匠还要用纸筋粉墙、批白灰、铺地砖、搭灶头,因此钱师傅他们把制作家具的场所搬到老屋来了。

这次要给东家制作床、桌子、椅子、橱柜,东家还请了2个箍桶匠来制作脚桶、脸桶、马桶等。因此,木工们在老屋里又劈、刨、凿、敲了十几天,刘云龙是实实在在地过了十几天没电灯、没电视、没手机、没肥皂、没牙刷牙膏、没抽水马桶日子,他没裸睡的习惯,他觉得最不习惯的是脱了裤子就光屁股。

等到钱师傅他们干完所有的木工活,已是五月二十八日了(公历为一liu四零年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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